□本报记者张方金范宇
对于寺庙的命名,多有渊源,比如地名、比如传说等等,但以寺庙的形状来命名的还为数不多,位于乐至县蟠龙镇的石匣寺便是其中的一座。只见在两片巨石相拱而成的自然石寺四方,是刀削般的峭壁,进出寺庙只有一条陡峭的通道,活像一个匣子样,故名石匣寺。一座寺庙的命名,不知过了多久,竟也成了当地的地名。可见,这座寺庙,在当地人心中的高度与分量。
石匣寺寺门紧贴石壁而建,“石匣古刹”的木匾高悬在错开的石缝间,散发着历史的厚重与沧桑。由于通道的唯一,走进石匣寺的人们首先不得不站在山下,用虔诚的心顶礼膜拜,一边感叹建造上的巧夺天工,一边默默佩服信仰的力量。当人们一阶一阶迈进石匣寺时,心中早已在这样的感叹与佩服中,充满敬畏。或许,这是隐匿山间的千年古刹,千百年来遵守的宗教哲学,抑或是人们精神文化的宝贵选择。
无论如何,千年古刹石匣寺,就在眼前了。
从传说到历史——
皆是世间最动人的故事
传说,是民间最质朴的想象与最美好的企盼。仿佛时间一切值得留存的事物,都是从传说开始的,石匣寺也不例外。相传八仙过海时,曾在石匣寺上空按落云头,憩息在巨石上。沾染仙气,再普通的石头也变得神奇起来,只见紫气袅袅,瑞云冉冉。八仙认为,这块巨石并不普通,仙器一挥,只见巨石分成两半,中间出现一条陡峭的通道,一座寺庙就屹立在巨石之上。由于,巨石状如石匣,便被唤为石匣寺。
传说充满着神奇,而神奇的累积是传说的相互叠加。石匣寺的单身土地也因传说而变得神秘与可贵。几乎所有的土地菩萨,都是公不离婆并排而坐,但石匣寺的土地菩萨却只有公没有婆。当地民间传说是石匣寺的土地菩萨认为寺里住的是和尚,自己却带起老婆来守寺门,不合佛教规矩,便安排老婆回娘家去了。因此,石匣寺的土地菩萨就成了单身土地了。虽然,这样的解释十分牵强,却也能窥见人们内心的淳朴与善良。
石匣寺真是一座充斥着神奇的千年古刹,不仅传说众多,就连生长其间的植物也都十分神奇。石匣寺内千根榕树根攀抱着崖壁,场面十分壮观。有趣的是,这些根须逢单月自然编成无数小辫子,像小姑娘的发辫挂满崖壁;逢双月又自然分开,像孩子俯在母亲胸部一样,紧紧依附倚在崖壁。
从传说回到历史,却是从一种神奇走向另一种神奇。
从史料中截取关于石匣寺的一页,一名游方僧人进入记者的视野。千年之后,这名游方僧人的历史,经《中国西部》杂志的加工,厚重中增添了几分诗意的想象。唐开元九年(公元721年),剑南道乐至县的山间小径上,突然出现了一位远道而来的游方僧人布衣芒鞋,虽然神色疲惫,却步履从容。僧人已行走经年,行囊上的补丁早已层层叠叠,行囊中雕刻着佛经经文的木牍,也因时常捧读而圆润非常。
突然,这名僧人行走到两块巨石之下,只见两块不生寸草的巨石顶天立地,紫气袅袅,瑞云冉冉。僧人仰头看了半晌,理了理衣衫,掸了掸满身的尘土,面对着这两块犹若天门中开的巨石,双手合十,双膝下跪,默念阿弥陀佛。起身后,僧人扎紧裤脚,攀爬到那两块巨石旁边。两块巨石上端,相拱相连,好似一个门框,巨石间的甬道,方方正正,犹如一个门洞。僧人再次念诵着阿弥陀佛,顺着门洞内的通道往里走。门洞内,若干巨石横卧,一路向上,道路的尽头,是一片青色的天空。僧人有些激动,仿若行走了若干年后,突然找到了心灵皈依般欣喜,于是加快了向上行走的脚步。
大概走了三五十米,走出洞口,眼前豁然开朗,一块十分平整的空地出现在眼前。四面的峭岩陡壁将这片空地团团围住,围成一个天空作顶的天然石匣子,而僧人走过的门洞则是进出这个石匣子的唯一通道。后来,石匣子里长出了石碑,长出了佛像,长出了大殿,长出了庙宇,长出了黄桷树,而这个石匣子也有了属于自己的名字——石匣寺。这名僧人,立起了石碑,碑上刻《般若波罗蜜多心经》,又在岩壁上雕凿了若干尊佛像。
唐朝僧人来了之后,宋朝僧人也来了,再之后,明、清僧人都来了,除了仿效前人在石壁的高处、低处等尚未开凿之处刻凿佛龛,雕凿佛像,粉饰金身之外,他们还修庙建宇,建屋营室,搭楼建台。从此,石匣寺里日日缭绕着礼佛的香火,夜夜飘荡着诵念的佛经。时光易逝,石匣寺自唐代建寺至今,已逾千年。现在,除石木结构房屋被拆毁外,唐、宋、清几代遗留下来的摩崖石刻石碑20通、摩崖造像石刻11龛,但几代建造的宏伟寺庙却不复当年的模样了。大殿旁边,那棵不知栽植于何时的黄桷树,目睹着石匣寺的几番兴废。
从艺术到文物——
皆是当代最宝贵的遗存
著名学者、作家余秋雨在《莫高窟》一文中写道:“看莫高窟,不是看死了一千年的标本,而是看活了一千年的生命。一千年而始终活着,血脉畅通、呼吸匀停,这是一种何等壮阔的生命!”确如所言,许多经过千年历史层层累积的艺术,是有生命的,即便再过千年,它也会同样吐纳自若,活得苍老而年轻。石匣寺内的石窟中众多造像及石碑便是如此,它们并不是冰冷冷地立在那里,而是有着畅通的血脉、匀停的呼吸,只要稍稍用心倾听,便能感受到生命的脉搏与温度。
位于石匣寺北面崖壁中部有一龛造像,属于唐代雕刻,被文物专家命名为6号龛。该龛顶壁交接出呈弧形,顶上浅雕菩提双树,內龛内雕8尊立佛像,后壁立4尊,左右壁各立2尊,龛口外各立一尊力士像,外龛后壁左右端各立一尊菩萨像,左右壁刻千佛。龛内内雕造像形态大体一致,有圆形头光,内着交领衣,外披袒右袈裟,立于仰莲圆座上,不同部位皆有所损伤。左侧力士立于龛口山石座上,头及上半身,也有圆形头光,帛带绕背,腰系短裙,裙腰呈粗绳状。腰左扭,左手上举,右手屈于体侧。右侧力士则姿势与左侧的相反。外龛后壁左右端各立一尊菩萨像,菩萨头顶有圆形华盖,桃形头光,左侧菩萨头戴高冠,头侧缯带垂下,发辫覆肩,项圈上挂璎珞,上半2串,下半分为4串,帛带绕腿上两道,腰系长裙,立于仰莲圆座上。
该龛的八佛组合造像是少见的题材,但其龛形和造像风格与其他唐龛相近,因此可推定为开凿于唐开元前后。《四川文物》2007年第3期载有《四川乐至县石匣寺摩崖造像》一文,其中写道“第6号龛中八佛的造像与敦煌壁画中瑞像的造型很相似,极可能也是表现得瑞像。”可见,石匣寺八佛的造像与敦煌壁画中的瑞像(即佛教始祖释迦牟尼像)有异曲同工之妙,不仅具有较高的艺术价值,也对研究佛教历史与民众信仰等提供了宝贵的实物资料。
在石匣寺内,有一块刻于唐开元九年的石碑,上面刻有《金刚般若波罗蜜多心经》,共13行305字,且看——
金刚般若波罗蜜多心经一卷三藏法师玄奘奉□□诏译
观自在菩萨行涤般若波罗蜜多时照见五蕴皆空度一切若
凡舍利子色不异空空不异色色色即是空空即是色受想行识
亦溟如是舍利子是诸法空相不生不灭不垢不净不增不灭
是故空中无色无受想行识无眼耳鼻舌身意无色声香味触
法无眼界乃至无意识界无无明亦无无明尽乃至无老死亦
无老死尽无苦乐灭道无智亦无得以无所得故菩萨瑶依
般若波罗蜜多革心无量身无量寻故无有恐怖远离颠倒梦
想究竟涅槃无三世诸佛依般若波罗蜜多故得阿耨多罗三藐
三菩提故知般若波罗蜜多是大神咒是大明咒是无上咒是
无等等咒能除一切苦真实不虚故说般若波罗蜜多咒即说
咒曰揭谛揭谛波罗揭谛波罗僧揭谛菩提僧莎呵□□□□
开元九年正月一日弟子郑神瓘夫妻男女敬造龛二所供养
这是四川发现的最早石刻《金刚般若波罗蜜多心经》,颇具学术与文物价值。据乐至县知名文化人王同云介绍,其曾多次陪同省、市及行业刊物文物专家前往石匣寺,专家们除了高度赞扬造像的精美外,总是对这块刻有《金刚般若波罗蜜多心经》的唐碑赞不绝口。可见这块唐碑的分量。
石匣寺石刻规模虽然不大,在唐代即有佛道造像,佛教造像中有二观音、观音与地藏、释迦与弥勒、八佛、释迦、千佛等题材,内容丰富,是当时四川民间佛道信仰的真实反映。如今,虽然石匣寺几经兴废,但仍然成为人们心中神圣所在。作为石匣寺文管员的肖胜光执着守护着这份信仰、这份艺术、这份历史。记者了解到,下一步市、县两级文物部门及当地党委、政府将争取文物保护资金,加大对石匣寺的保护与修缮力度。无论如何,这座隐匿山间的千年古刹,把冰冷的历史活出了温度,以艺术与文化的力量,温柔着时光,即便它简陋着、破败着,却仍然散发着最耀眼的光芒。或许,再过千百年,它仍然像一个石匣子存在于这里,只为等待一代又一代人将匣子打开,发现里面珍贵的价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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