发展新质生产力是推动高质量发展的内在要求和重要着力点。江苏是经济大省，农业资源禀赋优越，素有“鱼米之乡”的美誉，农业科教实力强大，农业产业基础雄厚，为发展农业新质生产力奠定了良好的基础。调研组从江苏省农业高质量发展的典型案例中，探寻农业新质生产力的形态、普遍规律与经验做法，为扎实有效培育发展农业新质生产力提供支撑。

江苏省在开发新品种、新工具、新路径、新业态、新产品等领域开展了实践探索，对农业高质量发展形成了强劲推动力、支撑力。

研发新品种。新品种是拓展生产资料边界的重要路径，种业科技自立自强、核心种源自主可控，是农业综合生产能力、农产品安全保供水平跃升的重要保障。江苏立华牧业有限公司的育种技术已向“人工智能/分子设计育种4.0”升级，基因编辑、人工智能、智能化自动化检测等新技术的出现和运用，明显减少了育种时间和人工投入。未米生物科技有限公司致力于生物技术和精准育种在农业上的研究、转化和应用。2023年企业联合研发具有自主知识产权的编辑酶CasY7，企业负责人介绍：“现有的Cas9编辑剪刀是美国产权的，如果要产业化应用，一个管线就要5000万到7000万美元，农业领域根本用不起，现在有了CasY7这把剪刀，我们就完全不会被美国限制了。”

创新新工具。生产工具的突破性跃升是新质生产力的要素，农业机械化是实现资源有效配置和利用的有效手段，突破农业机械化“卡脖子”难题，是农业领域发展新质生产力的重要方向。2022年，国机重工集团常林有限公司（常林公司）在工程机械、林业机械、高端结构件三大业务板块的基础上，正式进入农业机械行业，聚焦油菜全程机械化这一细分领域，带来了“国家队进场”的强劲力量。以技术成果转让方式与南京农机化所合作，有效加快了新产品研发及产业化速度，目前已完成了油菜播种、育苗、移栽、分段收获等全过程农机研发制造。其中油菜毯状苗联合移栽机已进入国家农机购置补贴目录，填补了农机栽植领域的短板。

探索新路径。资源高效性、生产稳定性、空间延展性等特征，使设施农业成为生产要素叠加的重要载体，从而催生农业生产新模式。深能南京植物工厂是“光伏+农业”智慧植物工厂，设施农业上层光伏发电，下层通过LED灯模拟自然光水培种植蔬菜，产量是露天种植的30倍以上。植物工厂通过光伏发电一年大概能发电2400万度，下层种植蔬菜仅用30万～40万度，余电并入国家电网，蔬菜供应高端超市、星级酒店和私人定制等，实现了光伏发电和蔬菜种植双效益。新誉集团是一家民营股份制企业集团，从事轨道交通、新能源、数控设备等多元业务，2023年正式进入水产养殖领域。企业将循环养殖、渔光一体、农文旅、智慧渔场、电商销售等多种要素进行组合，打造三产融合发展的多业态，拓展了传统渔业靠产品增收的单一路径。

培育新业态。农业相对于其他行业属于传统产业，面临着生产科技含量普遍不高、农产品加工转化不够、农业产业链处于中低端等现实问题，发展农业新质生产力最基本的还是改造传统农业。青禾家庭农场将犁耕深翻、精量播种等实用新技术和大马力、无人化农机装备引入农业生产，极大地实现了农业生产减损、降本、增效、提质。农场主介绍，通过犁耕深翻技术，将小麦亩产从900斤提高到1100斤，原本不赚钱的麦季成为增收重要来源。江苏润果农业发展有限公司集成应用智能灌溉、智能农机、无人农机、无人飞防、无人巡田和水肥一体等现代化技术，推进粮食种植在耕、种、管、收、加工等各环节无人化，从水源、土壤、气象到病虫害全程数字监控，保障稻米全程可追溯。

开发新产品。前瞻性布局未来食品产业，用科技手段挖掘生物资源，能够有效把农业生产从自然环境的限制中解放出来。调研走访的周子未来公司成立于2019年，是一家从事细胞培养猪肉的科技公司。研究团队从2009年开始在南京农业大学进行细胞培养肉技术研究，2019年研发出中国第一块细胞培养肉产品。目前单月产能仅为100公斤，且成本高达1000元/公斤（1元/克），但研发水平属于国内领先、国际并跑。

江苏省在发展农业新质生产力中，既重视“从0到1”的科技赋能，也重视 “从1到100”的产业开发。

注重科技赋能，布局未来产业。一是注重科技创新平台建设。常州市制定了《常州市现代农业科技创新中心建设实施方案》，设立专项资金，协助对接企业与科研院所，有效提高科技成果转化效率。本次调研走访的常林公司、未米生物，都是常州市现代农业科技创新中心重点支持的项目。常林公司项目负责人表示：“在科技创新中心的支撑下，加速了企业与南京农机所等科研单位对接，为我们转行进入农机赛道提供了有效助力。”二是深入实施种业振兴行动，前瞻性布局未来产业。江苏省大力实施科教兴农战略，全面实施种业振兴“揭榜挂帅”项目，通过联合攻关、企业扶优等机制，重点培育基因编辑等科技创新攻关，在新品种选育、核心育种技术突破和优异基因挖掘等方面取得积极成效。

以场景为驱动，推进产业转化。一是强化应用场景驱动的技术开发。无论是工商资本进入农业领域、还是新型经营主体延链，以应用场景为驱动开展技术研发，让技术研发为应用场景服务，是加速实现科技赋能产业的重要路径。二是做细应用场景分类。农业领域一些“卡脖子”技术并不是在技术层面无法突破，而是在产业层面无法形成。如何把高精尖技术导入农业领域并落地生根形成产业，这需要做好应用场景的细分。常林公司转战农机赛道，找准了栽植装备这个细分领域，有效避免了拖拉机、联合收割机等大型农机领域的白热化竞争，为企业带来广阔的市场前景。

加强“新农人”培育，激发人才活力。江苏省率先在全国出台《关于加快推进“新农人”队伍发展壮大的指导意见》，明确一系列支持举措，加快培育一批有情怀、懂技术、善经营、会管理的新时代“新农人”。这些“新农人”成为发展现代农业新业态、新模式的先行者和探路人，为农业新质生产力的发展注入了活力，有力推动了江苏省农业新质生产力的形成和发展。润果农业公司的负责人魏巧就是这样的“新农人”，她从中科院研究生毕业后回到家乡，将现代化技术应用到农业生产，在农田里搭建了一张“天地空一体化”的智慧农业技术网。

创新要素配置，提供发展保障。习近平总书记强调：“创新生产要素配置方式，让各类先进优质生产要素向发展新质生产力顺畅流动。”江苏省很多地方创新土地流转机制，让更多的土地流向先进生产力。青禾家庭农场的500亩耕地均为流转而来，每亩租金仅720元，得益于当地以承租者的信用为评估标准的土地流转“熔断政策”。常州市通过高标准鱼塘建设，整合了9200亩渔业用地，以招标的形式吸引新誉集团进入到现代设施水产行业。镇江市通过统一流转土地的方式，为润果农业提供了1.8万亩的土地保障，为企业增加科技投入，多元发展提供了保障。

江苏省发展农业新质生产力有较好的基础，但是在调研中各类主体也纷纷反映遇到诸如政策性金融的先导作用尚未有效发挥，部分种质资源受制于人、自主研发能力不足等问题。这一系列问题的背后反映出当前在农业新质生产力发展过程中普遍面临着发展导向不明晰、政策支持不明确、运行机制有短板等制度层面的问题。我们认为要把准发展定位、健全体制机制、强化支持保障、发挥市场力量，以加速培育农业新质生产力、实现“新质强农”。主要启示如下：

明确发展方向。发展农业新质生产力，首要的是厘清发展思路。一是发展定位，高质量发展是全面建设社会主义现代化国家的首要任务，新质生产力是推动高质量发展的内在要求和重要着力点。必须充分意识到新质生产力在农业高质量发展、农业现代化和农业强国建设中的重要地位，将其作为当前和今后一个时期的战略任务，以更好发挥好农业在国民经济社会发展中的“压舱石”作用。二是发展节奏，相对于发达国家“串联式”的发展历程，我国农业现代化则是在外部力量冲击刺激和新技术革命推动下的“并联式”发展过程。发展农业新质生产力须兼顾改造提升传统产业，培育壮大新兴产业，布局建设未来产业，因地制宜、因业施策、因势利导，把握好发展农业新质生产力的时度效。三是发展目标，发展农业新质生产力本质上是为推动农业农村现代化、助力乡村全面振兴、加快建设农业强国服务，应以生产能力大幅增强、生产领域大幅拓展、生产效率大幅提升、生产韧性大幅提高、生产效益大幅增加、生态底盘愈发稳固为目标，以期实现向“大国强农”的跨越式发展。

持续深化改革。发展农业新质生产力，要形成与之相适应的新型生产关系。一是巩固完善双层经营制度。在优化“分”的层面，深化农村土地制度改革，推动适度规模经营，积极培育新型农业经营主体，使之更好地应用并创新组合现代农业生产要素；大力发展农业社会化服务，将先进科技、现代要素、经营理念等引入，实现小农户与农业新质生产力有机衔接。在强化“统”的方面，巩固农村集体产权制度改革成果，推动健全产权关系明晰、治理架构科学、经营方式稳健、收益分配合理的农村集体经济运行机制，提升村集体的发展和服务能力。二是深化科技体制改革。优化政府管理职能，在提高农业科技投入水平、完善人才评价机制、建立产学研深度融合创新的平台和机制、推动农业科技成果产权制度改革、深化农技推广体制改革等方面发挥积极作用。

强化要素保障。发展农业新质生产力，更要念好“人、地、钱”三字诀。一是打造多层次人才队伍。培育储备一批引领发展方向的农业农村高科技领军人才；发展壮大社会化市场化服务力量，支持农业专业化社会化服务主体承担先进农业技术服务，特别是注重对成熟技术的集成应用；开展多层次农民科技教育培训，完善农村实用人才激励机制，培养一支既懂技术又善管理的“新农人”队伍。二是确保土地要素供给。创新土地流转机制，推动土地流转向优质新型农业经营主体倾斜，加速破除小规模分散经营对现代农业生产要素和创新型组合的制约；建立用地优先序指导目录，优先满足服务国家战略的科技企业用地需求。三是加强财政金融赋能。加大基础研究的财政支持力度，通过财政奖补引领金融资本投向发展潜力大的技术成果转化项目；创新发挥保险保障作用，为科技创新提供针对性保险服务；推动设立新质生产力发展基金，加大政策性金融对科技创新的支持力度；向有资质的企业提供长期稳定的财政补贴，或超长期低息贷款。

释放市场活力。发展农业新质生产力，要充分发挥市场的激励作用。一是突出市场导向。市场是检验农业新质生产力发展成色的试金石，应以市场需求为导向，优化技术、品种和产品供给结构，推动差异化发展。二是加快建设全国统一大市场。农业新质生产力的形成很大程度上依赖于企业的科技创新，而企业科技创新的动力源泉在于市场需求。全国统一大市场的建立不仅能够整合市场需求，还能促进各种生产要素自由流动、优化组合，“双向驱动”实现供需高效对接，为农业新质生产力的形成与发展创造良好条件。

（农业农村部农村经济研究中心调研组供稿；调研组成员：胡钰、张哲晰、包月红、刘洋、祖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