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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开忠:“十五五”时期以优化新质生产力布局为中心推动新区域协调发展

2025年05月27日 10阅读 来源:社会科学文摘,2025年05期

我国幅员辽阔、人口众多,各地区禀赋差别之大世界少有,统筹区域发展从来都是一个重大问题。本文在对新质生产力进行学理化阐释的基础上,结合新发展阶段的特征和“十五五”时期发展,系统提出了以发展新质生产力为中心推动新区域协调发展的战略。

新质生产力是绿智综合生产力范式的生产力

(一)新质生产力的概念

新质生产力即新质态生产力,亦可称为新范式生产力。所谓“新质”即“新质态”,生产力质态即生产力范式,是指生产力诸要素按照一套普遍的、通用的技术原则和组织原则所构成的生产力系统状态,是选择生产力配置的一种模式。每一种生产力范式都有起主导作用的“关键要素”,这些“关键要素”一般具有三个方面的特征:在一定时间内具有迅速下降的低成本优势、巨大的供给潜力和能力、广泛的市场前景。生产力质态、生产力范式代表着一场特定的技术革命,是利用这场革命重振整个经济并使之现代化的最有效方式,是由技术革命产生的生产力最佳实践模式,包括全部或大部分经济潜在生产率的数量跃迁和创造非同寻常的投资和盈利机会。因此,习近平总书记指出,新质生产力“以全要素生产率大幅提升为核心标志”。

(二)走向绿智综合生产力范式

工业革命以来,生产力经历了五次大的范式变革,每一次生产力范式变革都由科技革命驱动,大多历时半个世纪,经历“两期四段一转折点”,其中“两期”指新范式导入期和展开期,“四段”指导入期的爆发阶段、狂热阶段和展开期的协同阶段和成熟阶段,“一转折点”即从导入期到展开期的大转折点。第五次生产力范式变革即ICT生产力范式变革,始于1971年,到2021年已经50年。2020年代迎来第六次生产力范式——新质生产力范式——引入期的爆发阶段。新质生产力范式既不是单纯的绿色生产力范式,也不是单纯的数智生产力范式,而是绿色生产力范式、数智生产力范式的综合,即绿智综合生产力范式,新质生产力就是绿智综合偏向的生产力。这既是数智可持续发展的客观要求,也是全面绿色转型的内在要求。一方面,数智既有发展路径是高耗能、高耗水、高碳足迹的。另一方面,数智技术可以降本增效、保证精准治理,可以克服主体之间、要素之间、过程之间、地域之间的距离和分割,实现全主体、全要素、全过程、全地域智能感知、互联互通,有效支撑全面绿色转型,是全面有效绿色转型不可或缺的强大支撑。因此,人类社会正在引入的新质生产力范式是绿智综合生产力范式。

新质生产力范式根本不同于第一次至第五次生产力范式。后者都以传统能源(主要是化石能源技术),印刷、电和电子信息通信技术,传统能源驱动的交通技术动态结合为基础;以“资源—产品—消费—废弃物”单向线性流动为物质代谢典型模式;以机器为关键生产要素;以工厂化、专业化、规模化、效率至上为法则;具有内在的不可持续性,可视为工业文明的不同生产力范式。与此根本不同,绿智综合生产力范式在技术原则上,以可再生新能源技术、物联网通信技术、电动交通技术的动态结合为基础,以可无限循环利用的信息资源——数据——为关键劳动对象,以人工智能为劳动工具,以“资源—产品—消费—再生资源”循环流动为重要物质代谢模式;在组织法则上,坚持适应韧性、协同创新、开放共享,强调不断增强生产力系统的动态适应、协同创新、开放共享的能力。因此,绿智综合生产力范式具有内在的可持续性,是一种生态文明的生产力范式,正如习近平总书记在主持中共中央政治局第十一次集体学习时指出的,新质生产力符合新发展理念,本身就是绿色生产力。

把优化新质生产力布局放在促进新区域协调发展的中心位置

(一)发展新质生产力的内在要求

最佳生产力布局是生产力范式的空间表现。从生产要素及其组合来看,第一次生产力范式以机械化、工厂化、水力机械、水运为主导因素,机器生产取代手工工场;最佳生产力布局表现为马歇尔式产业区以及以此为节点的局域中心式网络模式。第二次生产力范式以生产工具生产工业化、标准化、规模化,蒸汽动力的运用,火车成为主要运输工具为新特征;最佳生产力布局模式表现为工业城市和以此为主要节点的全国分散式网络模式。第三次生产力范式以电力的使用,电报、电话和科学转化为生产力,基于工厂规模经济的垂直整合为新特征;最佳生产力布局模式表现为科洛索夫斯基式地域生产综合体以及世界范围的分散式中心网络模式。第四次生产力范式以石油、汽车、飞机的出现,基于产量和市场容量规模经济的水平整合为新标志;最佳生产力布局模式表现为集中式大都市中心(郊区化、都市圈化、戈特曼式大都市连绵带)以及以弗里德曼式世界城市为顶级节点的全球分散式网络模式。第五次生产力范式以ICT技术、知识成为资本为新特征;最佳生产力布局模式表现为世界级创新集群、卡斯特尔信息城市、分布式化巨型城市区域等网状城市群、分布式化国家城市网络以及以萨森式全球城市为顶级节点的全球分布式化网络模式。

与前五次生产力范式不同,第六次生产力范式以可再生新能源技术、物联网通信技术、电动交通技术的动态结合为基础,以数据成为关键劳动对象、以人工智能为劳动工具、以循环流动为物质代谢特征,以适应韧性、协同创新、开放共享为法则,同时劳动者创新化和闲暇化。从笔者所倡导的新空间经济学来看,这必然使第六次生产力范式的最佳生产力布局模式表现出四方面的基本特征。

一是随着绿智综合生产力范式变革从导入期到展开期的演进,物的智能化再生产与人的再生产空间共聚程度经历先上升达到一定水平后转而下降的倒“U”型曲线变化,即物的智能再生产在导入期相对向人口密集区域集聚,在展开期则背离人口密集区域而指向拥挤成本最小的生态韧性区位。二是高品质地方成为创新—生活一体化的新质创新综合体。随着绿智综合生产力范式变革演进,一方面,物理世界和数字平行世界交互映射不断深化,将现实空间和虚拟空间结合在一起的元宇宙构成空间品质不断突出的维度,在元宇宙中的定位成为生产力布局网络节点影响力日益重要的决定因素;另一方面,劳动者创新化、收入、闲暇时间不断增长,个人和家庭,人的再生产日益趋向空间品质卓越的地方,空间品质成为繁荣日益关键的驱动力。事实上,2008年全球金融危机以来,在全球绿智技术—经济孕育和竞争中,以绿色和数字技术为支撑的、创新—生活一体化的新质创新综合体已在一定层次上见端倪。三是韧性网状网络模式。一方面,这是新范式以可再生新能源技术、物联网通信技术、电动交通技术的动态结合为基础在空间上的必然表现;另一方面,适应韧性法则要求把适应韧性作为优化生产力布局的基本原则和维度,动态再平衡在地化、在岸化、近岸化、全球化的供应链策略。因而,网状城市群、网状全国城市网络、网状全球城市网络分布式化特征将更加突出,演化为韧性网状网络模式。四是物质代谢区位指向变化。可再生新能源既具遍在性又具地方性,是分布式和集中式相结合的能源。再者,经济社会活动密集区域可利用的再生资源丰裕,基于再生资源利用的新质生产力区位选择指向经济活动密集地区。这种物质代谢能源基石和资源基础的变化是我国生产力布局变化不可忽视的重要力量。因此,把优化新质生产力布局放在促进新区域协调发展的中心位置,是顺应新质生产力发展内在要求的必然选择。

(二)区域协调发展的本质要求

习近平总书记在党的二十大报告中指出,中国式现代化是人口规模巨大、全体人民共同富裕、物质文明和精神文明相协调、人与自然和谐共生、走和平发展道路的现代化。这表明,区域协调发展的本质是优化生产力布局、实现生产高效、生活等值、适应韧性、生态可持续的生产力发展。其中,生活等值化也可称为生活均等化。顺应绿智综合生产力范式变革是对最佳生产力布局的内在要求,把优化新质生产力布局放在新区域协调发展中心位置,是区域协调发展的本质要求。新区域协调发展身处世界百年未有之大变局加速演进和以中国式现代化全面推进中华民族伟大复兴中,面临人民美好生活需要和发展不平衡不充分的矛盾更加突出、中美矛盾更加尖锐、绿智综合生产力范式大变革,因而必须统筹兼顾,既要强调生产高效又要强调生活等值、适应韧性、生态永续。“十四五”时期是新区域协调发展开局起步的五年,但新区域协调发展理论落后于实践。为“十五五”时期和新发展阶段整个未来时期区域协调发展提供理论支撑,亟待在明确新区域协调发展以优化新质生产力布局为中心的基础上,揭示以优化新质生产力布局为中心推动新区域协调发展的战略道路和具体路径。

以畅通空间对流为关键,推进新质生产力空间一体化

(一)走新质空间一体化发展之路

空间一体化也称空间经济一体化,是指各个区域经济结为一体、公平待遇的过程和状态。首先,从区域协调发展本质来看,现有的优化生产力布局之路只反映了区域协调发展局部要求,而空间一体化则是区域协调发展的综合途径。其次,从政府和市场关系来看,空间一体化决定着市场范围、专业分工、空间集聚、疏密均衡,因而是政府为市场机制创造条件并弥补市场失灵,以解放和发展区域生产力,促进生产集中、生活等值、适应韧性、生态永续的必由之路。最后,从国情来看,发展中国家,特别是其中的大国,区域分割严重制约着各地比较优势以及统一市场优势的发挥,严重制约着人民均等地利用不同区域发展条件和机会。中国作为一个超大发展中国家,区域协调发展无疑更要坚持走一体化发展之路。

作为一种战略路径,空间一体化是流动型一体化和地点型一体化的综合。在发展中市场经济条件下,流动型一体化是基础性、决定性的,而地点型一体化则是针对流动型一体化失灵所进行的动态补充。因此,走空间一体化之路应坚持流动型和地点型一体化双轮驱动。以优化新质生产力布局为中心推动新区域协调发展的成功之道无疑仍是空间一体化,优化新质生产力布局必须走新质空间一体化发展之路。这里,所谓新质空间一体化,即绿智综合生产力范式的空间一体化。

(二)畅通空间对流是新质空间一体化的关键

畅通空间对流是推进新质生产力空间一体化的关键。究其依据,一是顺应资本循环、服从服务构建新发展格局。进入新发展阶段,我国资本循环正在加速从一般物质资料生产投入、空间生产投入向科技创新、教育和劳动力再生产投入转移,从基于劳动、自然资源的传统产业投入向基于知识的新兴产业、未来产业以及传统产业绿智高端化投入转移,从空间增量扩张投入转入存量更新投入,从全球工厂投入向全球知识中心、金融中心、消费中心、供应链组织中心投入转移,从全球经贸规则的跟随者投入向引领者投入转变。从资本循环来看,以新质生产力发展为首要任务实现高质量发展,必须畅通经济循环。二是实施创新驱动发展的需要。创新高度依赖于人与人的交流,特别是人与人“面对面”的交流,后者是创新最重要的投入。因此,以空间对流为关键是充分激发创新活力、提升创新能力,更好地以创新驱动发展的战略需要。三是实现区域协调发展目标的要求。形成高效、公平、韧性、可持续的生产力布局是区域协调发展的目标。对流推动创新,扩大商品和要素的市场,有利于专业化分工和规模化生产,获取专业化分工和规模报酬递增。因此,以增进对流为关键是形成高效、公平、韧性、可持续的生产力布局,实现区域协调发展目标的需要。四是人民福祉区域差距决定模式变化的适应选择。我国幅员辽阔,经过几十年发展,地方之间生活成本差距、舒适性差距以及需求偏好多样化已十分显著,地区人民收入差距已不能合理地反映人民福祉区域差距,片面强调缩小收入差距可能导致从较低福祉地方向较高福祉地方的净福祉转移。在以单一收入指标测度福祉失灵的情况下,应转而强调生活等值化,同时让人民用脚投票是平衡地方之间福祉差距最好的适应性选择。

(三)以畅通对流为关键推进新质空间一体化的“4D”路径

空间循环由分割(Division)、距离(Distance)、密度(Density)、异质性(Diversity)四个地理特征(简称“4D”)决定,以畅通对流为关键推进新质空间一体化路径在于“4D”。一是消除制度、技术、设施分割,建立健全基于人民自由流动的统一制度规则。二是推动紧凑互联发展,以最小化运距,在微观上,实现新兴产业、未来产业、新服务业区位最大限度地优化布局,实现职住合理分离、绿智高效通勤;在宏观上,基于“6轴7廊8通道”,实现“以钻石区域为核心的”新质生产力多中心、多轴线、多层次、多节点集聚型网络型发展。三是善用密度,以创新、流动、空间品质良性互动为驱动力,以功能区转型、城市更新、锚机构辐射带动、产业集群产域融合示范性工程为重要支点,提升创新力、提高空间品质、畅通对流,营造创新—生活一体化的创新综合体网络,建设城乡共生圈和都市圈,推动全球中心城市、洲级中心城市和地方性中心城市功能协同转型升级,努力实现新型城镇化。四是管理异质,基于绿智综合生产力范式变革,优化区域划分和分类体系,因地制宜指导新质生产力发展,最大限度地解放和发展新质生产力,努力实现人的新质共富。

[摘自《区域经济评论》2024年第3期;原题为《以优化新质生产力布局为中心推动新区域协调发展——新发展阶段和十五五时期区域协调发展战略思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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